中華花藝文教基金會

教育暨推廣

淺談花藝創作的虛實表現 ─以新北市花展作品為例

文/陳美碧圖/新北市中華花藝協會

前言

中華花藝起源於佛教供花，在魏晉南北朝時佛教傳入中國，最初的供花形式為：一為散花：使用「花莒」盛蓮花花瓣或紙花，在佛會或特殊活動散洒助興。二為瓶供：最早的紀載是南史的晉安王子懋，「有獻蓮華供佛者，眾僧以銅甖盛水～～欲華不萎」。三為皿花：在太清四年（公元551年）的梁陳江總對龍華寺佛前供花的「花讚」－詠讚蓮花「池中寶花，葉覆金沙，送風氣亂，映水光斜～」。開始有了銅盤、銅瓶的養花供佛型式。隨著朝代的變動更迭，多方藝術、文化、思想等元素的注入，使得插花的形式與精神內涵，有了不同的發展；至今已經有1500多年的花藝史，就生活上的應用可分為宗教的供花、宮廷花、文人花、民間插花等；以作者的創作心態跟內容可分為寫景花、理念花、心象花、造型花四大類型，若是以花器的應用來分類有瓶、盤、缸、碗、筒、籃的六大器型。其中以跟生活息息相關的「民間插花」，跟具有人文修養、個性、藝術美學特質、歷史背景、內涵修為的「文人插花」，是兩個最重要的主流。就民間插花而言，是活潑的、生活性的，是表現傳統禮俗與民俗風氣，也是純真的、樸實的，而因為有「人」的元素來注入，故也受到文人特質所影響，流傳久遠在花藝史上，一直扮演著重要的指標性位置。談到「文人插花」，從六朝開時，隋唐五代、宋、元、明朝的文人雅士，一直為插花藝術來注入豐沛的精神文化氣息，因為體悟大自然，讓生命的意義呈現不同的概念，更結合了許許多多相關性又多方位的藝術、文學，讓花藝的生命創造力更加精彩。在宋代的學者、文人雅士，大力推廣「插花、掛畫、點茶、焚香」為生活四藝，讓人們視為生活上不可或缺的修養；宋代理學的發達，講究人心、天理與三綱五常的結合，對插花藝術影響頗巨，增加了花藝的內容、精神，更注入了豐富的生命力，增添了藝術表達的深度跟內涵。

虛與實的相關美學藝術

「無者為虛，有者為實，空者為虛，堅者為實。」，簡而言之，看不見、摸不著的、是虛無的、是想像的，瞧得見得摸得著得有真實感的，才是實在的。

一. 就傳統的國畫中「虛」是指畫作中的留白處或是筆畫簡潔、少的地方，讓觀賞者有更多的想像空間，延伸畫作的故事性與可看度。「實」是指畫作中筆畫的細膩度、墨色層次的豐富性；通常「虛、實」是互相呼應的、相互襯托，更是相輔相成的。二、就書法而言，整件作品的佈局、行氣，字裡行間的留白、筆趣、起筆收筆、起程轉折、字的架構、高低，墨色、乾溼筆的運用，筆法的撥燈、一波三折，更是虛實的應用與表現。三.詩詞中的「虛」是借由國畫中的技巧，指知覺看不見摸不著，（1）眼見之景為實，虛構之景為虛，如劉禹錫的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野草、夕陽、燕是「實」景，而六朝古都的繁華場景是過去式，是一種想象，非眼前之景故為「虛」。（2）景物為「實」，情感為「虛」，如：王維的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近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朝雨、柳色皆為實景，描訴的是離別的不捨之情「虛」，觀賞者化實為虛，化景物為情思，融入所營造的場景體會作者的情感，牽動縷縷情思，連上蒼都為此景此情感動而飘然落淚。（3）詩人借由想像性的或是曾經經歷過的場景，而現在卻不存在眼前的情景，是另一種「虛」的表現帶有懷古的情懷，如杜牧的金谷園「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落花猶似墜樓人。」詠春景（實景）而弔古之作，即景生情，感嘆榮華富貴、佳人亦如雲煙消逝；也暗喻大自然之道～流水依然、草自春，四時運轉依舊，大自然的軌道不因為任何人事、而變更、運轉。（4）設想未來之境，是虛境、不可預測，或許不會發生的情境。如宋代詞人柳永的經典大作《雨霖鈴》「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竞無語…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詩作中場景氛圍、人物、季節的鋪成（實景），到對未來的無奈，內心的情感轉折（虛景）就好像一張張唯美的畫作，逼得觀賞者的心境隨著詞句，想像場景跟著悲愁傷感。是扣動人心，相當精彩的詩品。虛與實是相輔相成的，兩者是相生的，那麼虛也是一種存在的現象.，虛並不是無，虛的呈現要透過實的基礎，經過大腦裡的想像、心靈深處的體會而創造產生出來的；兩者是一種相對的概念，「虛實相生」是兩者間的關連，互相的滲透、互相來轉化，以達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的境界，提升觀賞者審美的趣味與空間。所以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應該是我們中國傳統藝術的特殊點，絕妙無比，這種虛實的架構更是文人雅士傳遞內心思維運用的特色。

花藝的虛實表現

中華花藝是以對花木的憐惜之心，移花入室的基礎，進而愛花、賞花，再賦予花木新的生命力及情感等等。花藝作品表達傳遞的是生活性的，是美學的結晶……以在虛實表現方面，最常見的是「寫景花」，寫景花是作者欣賞大自然實際的景物，去雜存菁，加上巧妙的佈局，移景入室。沈三白喻寫景花「能備風晴雨露、精妙入神」的地步是最佳的，而插作者表現寫景是「實景」，然而有風晴雨露的感覺是「虛景」，風是流動的感覺，摸不著，雨景、霜露非幾滴水能表現的，這種虛境的傳達更是作者本身，對大自然的真實感受，透過景物來表現「實」，再借由實景來呈現意念、情感的注入，來感受「虛」境，在基金會黃教授的《中國古典節序插花》，詳細的說明了二十四節氣的插花作品賞析。「理念花」是最完美的插花形式，藉由花品來闡述倫理秩序，著重內心的修養，暗喻人格或是人生哲理、或是生活常則，是教化人性的。這種作品蘊藏的意義跟規章就是「虛」的表現，看不見也摸不著，得透過花型花語來傳達。「心象花」是個人的、也是主觀的、是超現實派的，以插作者心裡的想法來實踐，透過花材的處理、詮釋，賦予作品新的喻意，完全是個人的意念，這種意念的傳達是「虛」的表現，透過解說讓觀賞者產生共鳴，引發聯想，也因為觀賞者感受度而異，會有不同的感覺的體會。「造型花」是以追求美、創造美的藝術為出發點，注重草木的姿態、美感加以聯想，利用美學原理，再加入不同的元素，碰撞出新的作品。在造型的作品中，例如：葉蘭是實的面，在葉面上穿過一顆顆黃色的金杖球，是點跟面的作品，三顆黃色的金杖球，在葉面上連成不等邊的三角形，形成一個面，是一個虛的面，跟葉蘭的面就成了「虛實相映」，也增加了作品的層次、豐厚度及趣味性。這種意趣的產生，使的花藝的生命力更加提升。

結語

插花藝術史，講述的不僅僅是插花史，是一部具有感官藝術史，結合了視覺、觸覺、嗅覺、加上時間、空間的美學，更是融入整個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隨者朝代的更動，國家政事、受宗教的影響、社會的風氣、思想、潮流……的引導，花事多：賞花、賣花、鬥花、能為賞花踏青去的盛況，也只能從書上紀載去感受一二，唐詩中孟郊的（長平安春摘），春日尋芳的探春賞花是生活的要事～只望花柳色；在《雲仙雜記》也記載著「長安春時盛於遊賞，園林樹木無間地……攜帷帳坐具，對花暢飲……」，三五好友設宴賞花，摘花戴花，為當代的一大盛事。

觀看美學歷史，人文思想一直扮演著相當重要的位置，「虛實相生」、「氣韻生動」、「情感」一直是藝術學的重要元素，也是花藝作品的重要環扣；插花藝術更是結合了傳統的國畫、書法、詩詞的意境，有時花枝線條一波三折，如行書般流暢，老樹幹的剛強有力就好像碑體的渾厚歷年來的展覽，結合了佛教插花、易經八卦、書藝與花藝…秉德守真、遷想妙得、今年展題有鳳來儀玉堂華采，都是跟傳統美學、歷史發展相關聯，藉由美學的根源，來實現插花藝術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