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創作─理象氣「數」的綜合表現

文/黃燕雀

前言：「數」與造型花

        在研究易經四大方向中，「數」是在透視天地之比重與質量之組合，易經繫辭傳第十章載：「參伍以變，錯綜其數，通其變，遂成天地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清晰道出：天地萬象是否能正確表達牽涉到用「數」； 21世紀再次證明這個觀念的可驗證性：數位相機的清晰度攸關其畫數——「畫數」愈高影像愈清晰！「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真是亙古不移之理！也因此，在花藝創作時以造型花呈現。所謂造型花，它的創作旨趣是為藝術的、是超世的，它可以超現實，偏抽象，追求神聖之美，法天地大德之創演，就如老子所說的「造無可名之形」的造型藝術，一種嶄新地、純粹地、新穎不凡、美的插花類型。在插造型花時，花器即象徵櫥窗、舞台、展覽館的表演場、世間、大宇宙(黃永川，1986)，甚至可以不用花器。在花材使用上，忽視植物特性，強調花材現有的形色姿態，以點、線、面、塊、光彩、聲色、香味、溫濕、生命效力及屬性等特有之妍麗、嬌艷、軟細、高華、雅致、碩壯、刺激、蒼老、生澀、泥腥等藝術美的造型，可以說是忽視植物的特性，強調花材現有的形色姿態，作品適合擺飾在宴會場所或展場，它將成為最美的焦點——運用「數」將花材作創意組合、推陳出新、展現新風貌。

 質量組合

  花材：白木、天堂鳥、大理花、小菊、颱風草、桔梗、假玉簪

  花器：瓷瓶

  黑與白、紅與綠、光彩、溫濕、木、瓷、花材，不同比重、不同

  質量之組合，創作成一多媒體花藝創作，在作品中亦顯出組合的

  合理性。

        造型花的學理基礎是強調哲學的(黃永川，1986)，在高研下的課程中，強調以「數」為基礎，體會造型之重心與精神。因此先從哲學角度談「數」。「數」在《易》中之研究，在學界中有二派的看法，有學者釋《易》以「易、理」為主，有的則以「象、數」為主，本文擬從「象數《易》」說明哲學中之「數」與造型創作的相關性。學界一般認為「象數《易》」可能淵源自原始占卜傳統，而傳統象數派學者也特別重視自然界的神秘力量。漢代《易》家將《易》理結合數字、物象、節氣、方位、顏色、陰陽災異等，推演出種種循環往復的機械架構(鄭吉雄，2006)，從整個思想的角度觀察，自然界在時間和空間的範疇來看人類，人類是非是非常渺小，所以「象數」的研究者認為人類的渺小，自然力量的鉅大神秘而難測，應服從自然的規律。從戰國時期《繫辭傳》論「天地之數」，「大衍之數」…用象數解開自然奧秘的思想是很明顯的。

        上一期(79期)花藝家談到「象」應用在寫景花的哲學《易》象，在「一爻之象」中就可以看到陰陽之象，清杭辛齋就謂「一畫開天地，一即數也，…。」

        大自然有著神秘的力量，而造型花的創作就是在探究、在創作那未可知的型之神秘與美，以手上的花材扣那未知的「型」，充滿著未知的期待，就如黃董事長常說的「作者的創作心情常與上帝造物毫無兩樣…。」

先天「數」學探賾

        哲學本體論上的數學派出現於宋代，以邵雍、張行成等人為代表人物，邵雍之學說，近於先天唯心論，「心為太極」，一切法皆由心出。對於先天《易》兼論象與數，他解釋太極：「太極不動，性也。發則神，神則數，數則象，象則器，器之變，復歸於神也。」(中華文化基金會，1982)，邵雍有六十四卦、橫圖、圓圈及方圖，圖中陰陽變化皆出於自然，非由人力，方圓次第由「數」衍成。(附方、圓、橫圖)由三圖亦可看出「數」所成之型。

 一柱擎天

 花材：向日葵、孔雀草、電信蘭、染色芒草、壓克力條、天堂鳥葉

 花器：創意陶

 三朵向日葵、三個壓克力圈、二片綠葉、加上一片枯葉，大芒草似一柱擎天，於是創意中看見自信，暗示著力量，剛與柔對比強，讓人印象深刻。

        張行成在「像」與「數」的內涵和關係問題上繼承邵雍的觀點「因數而有象，因象而有卦」、「像生於數，數生於理，故天地萬物之生皆祖於數。」所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就是數的演化，因此太極蘊含了象數的全體，自然也蘊含了理、氣，從兩儀─即天儀圓圖和地儀方圖，兩圖只有數而無形象，而太極則是方圓圖的來源。「數」實際上也是「理」的代稱，數也是萬物生成變化的理則，張行成在《易通變》卷十二中說「道依數而行，數由道而神。」說明了道與理是互相依存的，「萬物生於地而祖於天，故經世之數皆合乎蓍數也。」

        張行成更認為「數」，是世界萬物的本源體，「數」是天地萬物生成的根本，天文、地理、算數、歷史、文字、醫理、音律等學問都依理數而建立的(《易變通》卷12)。太極之數在於「一」，而「一」做為太極，則是萬事萬物的本源。

   楊輝續古摘奇算法圖

  「聚六圖」

    轉引自《中華文化百科全書》

    由數而成的造型圖

     《易》數之哲理極深，以深入淺出的道理來說明花藝的造型創作，卻也容易體會，蓋透過花藝創作之「型」、外象，詮釋《易》之理象氣及「數」，均極容易明白。首先，洛書之數為中華花藝使、客、主枝及從枝長短比例的來源。

        張行成說：「因數而有象…，」因數的應用而生象，可因花材種類，七種插、十全插、六合、九種插而有不同花型，或花材數量的多寡應用，成了一美妙奇特造型─「象」。造型也會因「數」的變化而改變，數不同─花材數量、長短比例不同，造型一定會改變，由插花過程的體會，數之演化，造型也跟著變化，數的精神哲理，在花藝創作中可以充分體會。

        因此造型花是哲學的《易》之「數」為主的創作之說，就明明白白的了解了。

數與數學的關連與造型

        邵雍之數即通過對抽象數的研究，來探尋宇宙萬事萬物內在的邏輯。《四庫全書提要》詳述道：「物生有象，象生有數，乘除推闡，務完造化之源者，是為數學。」物產生必有象先導，象的產生必有數為基礎，對數的關係進行深入探究，以達到窮盡造化演化規律的學問稱為「數學」。「數學」實際指據《周易》陰陽奇偶之數推衍出來的象數說。《四庫術數學叢書》

        數學在有文字之前，有結繩與規矩之傳說：「事大大其繩，事小小其繩，結之多少，隨物眾寡。」結繩的意義在於計數(中華文化百科全書，1985)，古早時期秘魯地方、西門土著、北美土人、西藏、琉球土人、與邊地苗民都有結繩之法，可知結繩記事，其實也是數學觀念的濫觴。也是點、線造型創作的開始。上古應用規矩二器，而有幾何圖案。幾何圖案之作品自上古至漢到處可見，並用於建築方面。各國最初的幾何學，除希臘外，均源於對自然之直觀。墨家的墨經包涵了許多幾何命題，如點、等長之線、平行、積聚、圓、矩形，都是與數相關的造型。圓之造型在漢魏之時，已有圓周率的記載，劉歆當時已做圓周率為3.1416，數與造型，關係密切，自古已然。

        易卦、河圖、洛書之組合、解析，乃是中國古代數學之本源，邵雍之子邵伯溫謂「一衍之以為萬，窮天下之數，而後歸於一。」——「生生不息」原是寰宇之中不之理，而藉由「數」之眾寡、叢聚、疏散自呈現不同之風貌，而掌握其中之要義從而藉「數」以表義、藉「數」以抒情、藉「數」以述理、藉「數」以造型、此為易數之精妙處(中華文化百科全書，1985)，﹝附圖5，P725.P727﹞

        高研下期第十六課「造型創作─理象氣數的綜合表現」是重要課程之一，就是以「數」為基礎，體會造型之重心與精神，在做作品創作研究時，作者均多方考慮，比例問題：包括素材在長短的應用，質地之硬、軟、乾、濕、厚、薄、粗、細、外觀、形、色、重量之平衡，及應用節奏、統一、漸層、對比、調和、…等手法，務使作品在「數」的創作理念中，賦以多種因素，增加它的多元與豐富性。

造型花的創作

       從事「數」的探討者，以西方「純藝術」之美術造型最多，它不否認主觀個性，但卻特別強調客觀美的存在典型，使欣賞者用純粹的感覺去欣賞一連串的想像，從中取得美感，因此形式美比內容美為重(黃永川，1986)。「純藝術」以希臘古典時期的優秀彫品斷臂維納斯和擲鐵餅運動員為例，他們創立了理想化抽象結構彫塑，理論就是來自於希臘哲學家，尤其是畢達哥拉斯學派的影響，他們深信宇宙的和諧美是可以根據數學原理推算出來的(李正文，2000)，畢達哥拉斯認為「數統治宇宙」，畢達哥拉斯認為「萬物都是數」，即始於數。在畢式看來：事物模仿數而存在，由數而生點、線、面等幾何圖形，再生水、火、土、空氣四元素及其組合的山、雲、動物、人、星球等物體；宇宙是一元(種數)之有限和無限兩元素派生萬物和星球的集合之數的和諧；這些思想不也就是易經繫辭傳所載：「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而宋代理學家邵雍對此一觀念亦有深入闡發與邵雍時代之思想有相通之處。畢達哥拉斯從哲學角度賦予「數」以神一般的意義，使希臘人以演繹推理超前地沉思許多現象的本質、變化的規律問題。

      「神數」也不在「活火」世界，跟「死水」一樣隱藏在地球之外，不讓我們看見，卻讓畢達哥拉斯們看見了，所以他們對數才那樣崇敬，沉醉其中，創造了世人嘆服的抽象、演繹、推理的數學。數影響了藝術新思潮的創作(羅同，2008)。

 插花既然是造型藝術，也可以說是「純藝術」，便須有鍥而不捨，從事典型花的造形理想，重視其客觀性，以求花草之美的共象，從中取得美的聯想，才是「造型花」的特質。

 造型花所注重的花木之美乃在強調其外表所具有的形色姿態，如梅的枝幹長短、曲度、色澤；花的潔白嬌嫩，及花鬚的纖柔優美等外觀形色之美，以之作為作者從事新生命個體再創造的基礎。因此造型插花應是心物合一之下的產物，普遍的流行於各個朝代之中，尤其宮中裝飾用的盤花或院體花均屬此一系統。造型花旨在美的創造，裝飾成分頗為濃厚，古時常與服飾藝術相結合，如宋代的「花樓子」用造型手法以鮮花製作華美的花冠配戴等等，均是造型上的應用。

       此次的作品、創作，從形色、傳統、現代多方面的研究，花朵大小、多少、色澤之輕重、深淺希望能做到平衡，也盼此次花藝作品在「數」的表現中，綜合有理、象、氣的融和，以造型花，體會演繹天地間萬物不齊卻也相容與和諧的演譯與推理，是花藝家的漫遊在哲學、美學、生活之間，不僅止於技藝，更是建構當代花藝必經之路。

參考文獻

黃永川 (1986) 《中國古典節序插花》，台北，國立歷史博物館

鄭吉雄 (2006) 〈中國文哲集刊第29期〉〈論象數詮《易》的效用與限制〉中央研究會中國文哲研究所

張其成 (1999) 〈張行成先天數學初探─三論中國數學派〉，北京，華夏出版

陳寬祐 (1993) 《基礎造型》，台北，新形象

中華文化基金會 (1982) 《中華文化百科全書第二冊》台北，黎明文化事業

中華文化基金會 (1985) 《中華文化百科全書第五冊》台北，黎明文化事業

李文正 (2000) 《體積與空間－雕塑藝術再欣賞》台北，視傳文化事業

網路資料

羅同 (2009) 〈畢達哥拉斯的「神數」〉2009.6.2 ( photo.com)

理象氣數─「數」的綜合表現作品研究

策劃：羅吟惠

插作：羅吟惠、黃燕雀、鄭美櫻、盧春美

協助：李惠香、王曼倩、羅彩娥

  奧秘

  花材：海葡萄、女真、仙丹、垂雞冠、枯木、雞冠花

  花器：陶器

  取枯木、柔麗絲、綠雞冠、仙丹花等花材組合創作，厚重之量感，產生豐碩

  意象，內涵數的文化哲理奧秘，特別動人。

象乎？「數」乎？

花材：假玉簪、佛塔、洋桔梗、文竹、樹皮、大理花、向日葵

花器：創意陶

大對比之後的大調和就是完整；極硬的陶、木，對極軟的文竹，

紅佛塔對綠色玉簪葉，平的對圓的，很多的對比塑造成形色之

美，雖「數」的概念很清楚，但「象」的成分最夯。

  未知的期待

  花材：黃金鶴蕉、染色芒草、珊瑚、枯木

  花器：創意陶

 「因數而有象」，一塊枯木，一株芒草，一株黃金鶴蕉，一片海珊瑚，

   一個花器，造未知之「型」，作品簡潔。數明明白白，且有曲、直、

   軟、硬，深、淺色，植物、礦物…等的對比，完整而有力。

  紅

  花材：染色芒草、繡球花、芭蕉、大女真、鐵砲百合、紅蓖麻、松蟲草、米柳

  花器：瓶與盤

  似以濃厚的紅彩塗布，營造神秘的氣氛，寬大葉面，細細米柳，飄動芒草，紅

  色蓖麻，可看見「色相數」的變化強烈，作品充滿現代感。

  現「型」

  花材：垂雞冠、小菊、孤挺花、文竹、棕櫚殼、(假)黃楊、電信蘭、羊毛松

  花器：創意陶

  整體形色有強烈的對比，從素材乾、濕、軟、硬的應用，創作帶有心象寫景的意味，

「數」的體會是一株孤挺花，三株垂雞冠、數片棕櫚殼，造型上下均衡的比例，也是

  應用「數」來顯現型。

雨林聯想

花材：夢幻蕉、芒萁、樹皮、白竹、紅蓖麻、黑網

花器：陶缸

像極了熱帶雨林，有著濃濃的「象」寫景的意味，

「數」方面的對比少，然因「數」而有「象」，還

是很切題，但是長、短、明、暗、硬、軟，能清楚

的排列則更佳。

  象中含數

  花材：孤挺花、山蘇、垂雞冠、夜來香、(假)黃楊、大女貞、桔梗、棕櫚、藤

  花器：瓷器

   山蘇、藤、棕櫚殼似畫筆，畫出一個又一個的圓，而圓周率是3.1416，黃楊

   與之共搖擺，因數而有花型，但花型中帶有比較濃的「象」的了解，象中含

   數是不變的道理。

 美之共象

 花材：羊毛松、向日葵、紅蓖麻、小菊、仙人掌、火龍果、大女貞

 花器：創意陶

 一把羊毛松高插，二朵向日葵集合成大面積的色塊，三片紅蓖麻穩

 定中下段，各類色彩也與羊毛松內斂的色彩成對比，花草之美的共

 象，使作品內容豐富而大氣。

 創作數

 花材：芭蕉葉、羊毛松、鶴蕉、雪柳、菝契、火鶴、蘭、木瓜葉、藤

 花器：陶盆

 作品較保守，但有很多對比；紅綠對比，線面對比，軟硬對比，都是

「數」的內涵，理性與心象成分較少。宋哲學家張行成說：「天地萬

 物之生，皆祖於數。」用數創造藝術，實是自然而然的事。

探「型」之密

花材：向日葵、變色葉、蓮蓬、火龍果、百合、桔梗、芭蕉葉、山蘇、三角草、大

理花、苔黃楊、星點木、女貞、水燭葉、黑網

花器：方型盤、瓶

瓶盤聯體創作，使用三角草與黃楊、山蘇、星點木插作，自然的成分較濃，有寫景

意味的造型花，率意又複雜有序，自然的力量鉅大神密而難測，服從自然的規律，

使用不同量的素材，解開「型」的奧秘。

  三角、直線與紅色

  花材：棕櫚、美人蕉、大理花、雪柳、星點木、麒麟草、電信蘭、芒萁、新西蘭葉

  花器：陶盤

  大自然有著神秘的力量，造型花即在探究、在叩開那未知的「型」之期待，如上帝

  造物讓人們驚奇的歷程。作品寫景的意味濃是寫景造型之創作。

  形色對比之應用

  花材：百子蓮、熊草、龍舟葉、桔梗

  花器：瓷筒

  忽視植物特性，強調花材現有的形色姿態，運用「數」將花材作創意組合；細線對粗，

  大面對小面，直對曲，形色對比強，就是充滿現代感的造型花。作品屬較富理性的造

  型花。

 道理相依

 花材：夢幻蕉、女貞、鐵羊齒、電信蘭、小菊

 花器：創意陶

 看似怪異的造型，卻簡潔而明白，有心象的意味，理性成分濃，

 數也是理的代稱，道依數而行，數由道而生，道與理互相依存，

 因此作品可稱之為理念心象造型花。

  牽

  花材：百合、羊毛松、八角金盤、苔黃楊、法國小菊、松蟲草、枯木

  花器：瓷筒

 「象生於數，數生於理，用理念手法插作，雙器一前一後成一聯體作品，

    屬造型理念花，數、象、理相依存，造型、寫景、理念可以綜合在作品

   其中。

演化

  花材：葵百合、麒麟草、玫瑰、深山櫻、寶石葉、黑網

  花器：創意陶

  花材數量、長短比例不同，由花藝創作中，體會數之演化，數的精神哲理，簡單而明白，

  二個花器前後之間有調和，花型完整，而象的成分較濃，有造型寫景的意涵。

 直線與三角

 花材：新西蘭葉、紫陽花、小黃菊、木瓜葉

 花器：陶筒

 陶筒中，以新西蘭葉做直線與三角造型，帶有理念成分，藉五片

 長葉、一朵紫陽花及小菊做理性的表達與造型創作，由數之眾寡

 呈現新風貌，是易數之精妙所在。

 有趣

 花材：向日葵、變色葉、益母草

 花器：方型陶器

 作品中形色有協調、有對比、上垂下輕的造型新穎而多趣，像童話書中的繪圖。

 一個方形花器、三朵向日葵、四片變色葉、搭配益母草，花材雖各有特性，卻能

 相容和諧。